原创 苏德荣 河朔知事 2019-04-12
潞王府建于万历年间，位于今河南卫辉。由于其太部分建筑于明清易代之际遭到严重的破坏，因而，对当前文物志、地方志的编写工作，对潞王府第规制的研究，都带来了一定困难。本文仅就有关文献记载，结合潞王府存留的遗址遗迹，对潞王府的建造、规模、布局、拆毁时间等问题略陈管见，以求匡正。
(一） 潞王府的建造
根据明代惯例：“凡始封亲王，婚礼既成，即议府第，府第既成，即议之国。”潞简王朱翔缪于万历十一年举行婚礼后，经辅臣及朝廷各部反覆讨论议拟，根据朱翊缪本人的要求，由明神宗钦定，万历十二年五月九日决定潞王府第于卫辉府（汲县）建造。万历十二年六月，新廷差工部主事陈绍光、太监崔卿督工，开始了潞王府第的修建。（《明神宗实录》卷149，150)
因潞王府第工程浩大，朝廷又特调在郎署颇有声籍的周思宸为卫辉府知府，具体经划潞府修建事务。
至万历十三年三月，因府第所用大木均采之楚、蜀，采办及般运丁伕诸事繁杂，又“以河北道左参政戴光启改驻卫辉府督修府笫。”足见明廷对潞府修建的重视。（《明神宗实录》卷 150 )
潞府建藩之前，汝安王朱褚梈曾于弘治十四年建藩府于卫辉，嘉靖二十年薨，无子国除。（《明史•诸王世表》）“潞府奉旨：用旧基，展前面，拆儒学，并民居，拓城池。”说明潞府是在汝府旧基上开拓改建而成。但在占地面积、建筑规模及壮丽程度等方面都大大超过了汝王府。因潞藩府第占地面积和建筑规模的扩大，不得不重新开拓扩建汲县城，《万历卫辉府志》、《乾隆汲县志》、郭庭梧《卫晖府拓城记》等文献对此事均有较详的记载。郭庭梧文中谓：“天子诏建潞藩第卫郡、卜基郡东隅，其前当城狭，卮于是卫，遂奉诏拓城南面。扩之工自万历十三年始，十四年七月告成事。其广视旧袤加于旧若干丈，门楼视旧壮丽亦加焉。陶砖市灰以属，属邑有力者。而平其直伕役庸，属邑食力之民。里胥籍上其名而无阑入者。费金若干得并给诸县官。建藩第者，分督者某官。始终经划者，郡守周公也。……”（《万历卫辉府志》卷《艺文上》）这段文字说明了这样几个问题：
1、汲县城的扩建工程，是与潞藩府第修建工程同时进行的。
2、砖瓦石灰等当地可以解决的建筑材料，“属邑有力者”，即滩派给当地富户；而工程劳役，则“属邑食力之民”；即有钱出钱，无钱者出力。
3、开支费用，则分滩于卫恽府属各县。
万历十六年五月，河南巡抚衷贞吉题报：“潞王府第工竣”。从万历十二年六月动工，至此，整整历时四年。但是，这只是指潞王之国前王府主建筑群竣工，潞王之国以后，一些配套工程仍在继续修建。当时河以北连年大旱，“河北饥民匈匈，且逃徒渡河窃掠者寝以众。”尽管郭氏将潞府修建和汲县拓城之役颂扬为“以城工为荒政”“方用是以哺菜色”，我们还是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因潞王府的修建，徭役繁兴，加深了连遭荒旱的卫辉府属各县人民的灾难。
(二）潞王府的规模制度及建筑布局
潞王府第的主要建筑是于清初被拆毁的（见下文）。要搞淸它的规制及建筑布局，只有依据现存遗址及有关文献记载加以分折推论了。《万历卫辉府志》在提及潞府各宫、门、殿的名称，宗庙的位置之外，称“余各如制盖造”。《明神宗实录》万历十二年十月甲寅记其事曰：“工部题：建造潞王府第,据太监崔卿等题，卫辉府勘过府第基址，为照卫辉一城延袤仅六里，先年汝府旧基，实当东南大半。宜照诸臣会议，拆卸旧府第，照拟定基址盖造，通为一城。不妨展拓开东门，留城河一道，环绕府前，崇本书院楼遵旨存留。其余一照各王府规式建造。”对具体的府第布局亦未提及。那么，什么是“各王府规式”呢？怎样才为“如制盖造”呢？《明会典》卷:81《营造一•亲王府制》规定：“洪武四年定：王城高二丈九尺，下阔六丈，上阔六丈，女墙高五尺五寸。城河宽十五丈，深三丈正殿基高六尺九寸，月台高五尺九寸。正门台高四尺九寸五分，廊房地高二尺五寸。王宫门高三尺二寸五分，后宫地高三尺二寸五分。正门、前后殿、四门、城楼饰以青绿点金，廊房饰以靑黑。四门、正门以红漆金涂铜钉。宫殿窠拱攒顶，中画蟠螭，饰以金边画八吉祥花。前后殿座用红漆金蟠螭。帐用红销金蟠螭.座后壁则画蟠螭、彩云（后改为龙）。立社稷、山川坛于王城内之西南，宗庙于王城内之东南。七年定：亲王所居，前殿名承运，中曰园殿，后曰存心。四城门：南曰端礼，北曰广智，东曰体仁，西曰遵义。九年定：亲王宫殿门庑及城门楼，皆覆以青色琉璃瓦。十一年定：亲王宫城，周围三里三百九步五寸，东西一百五十丈二寸五分，南北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弘治八年定王府制：前门五间，门房十间，廊房一十八间；端礼门五间，厢房六间，门房六间；承运门五间，前殿七间，周围廊房八十二间，穿堂五间；后殿七间，家庙一所，正房五间，厢房六间门三间。书堂一所，正房五间，厢房六间门三间；左右盡顶房六间，宫门三间，厢房十一间；前寝宫五间，穿堂七间I后寝宫五间，周围廊旁六十间。宫门三间，盡顶房一间。东西各三所：每所正房三间，后房五间，厢房六间多人房六连，共四十二间，浆襁房六间，净房六间，库十间；山川坛一所，正房三间，厢房六间。社稷坛一所，正房三间，厢房六间。宰性亭一座，宰牲房五间。仪仗库，正房三间，厢房六间。退殿、门三间，正房五间，后房五间，厢房十二间， 茶房二间，净房一间。世子府一所，正房三间，后房五间，厢房十六间。典膳所，正房五间，穿室二间，后房五间，厢房二十四间。库房三连一十五间。马房三十二间，盡顶房三间，后房五间，厢房六间，养马房一十八间。承奉司，正房三间，厢 房六间。承奉歇房二所，每所正房三间，厨房三间，厢房六间。六局，共房一百二间，每局正房三间，后房五间，厢房六间，厨房三间。内便歇房二处：每处正房三间，厨房六间，歇 房二十四间。禄米仓三连，共二十九间；收粮厅正房三间，厢房六间。东西北三门，每门三间，门房六间；大小门楼四十六座；墙门七十八处；井一十六口；寝宫等处，周围砖径墙通长一千八十九丈；里外蜈蚣木筑土墙，共长一千三百一十五丈”。 这便是明代亲王府第的法定制度。在潞王府建造过程中，既然朝廷再三强调“如制盖造”当以此为规式，不致有大的例外。
根据上述文献记载，结合潞王府现存遗址遗迹，可以确定：
1、汲县城的东半部分为潞藩府第，西半部为府县城。潞府王城南、北、东三面，均以汲县城墙为界，亦即王府和府城通为一城之意。王城西墙至现卫辉一中，整个王城约占汲县城的三分之一。其占地面积，与《明会典》“王府宫城周围三里三百九步五寸，东西一百五十丈二寸五分，南北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的规定基本相符。
2、王府建筑布局：望京楼为其北端最后压阵的最高大建筑，是潞王读书写字，夏季乘凉的地方。今楼阁已毁，尚存三十多米髙的台基和精雕五间六柱石牌坊一座。楼东为王府花园，是潞简王及其嫔妃妾媵们的玩乐之处。自望京楼南至现在的“椿树圪诌街”，是潞王府的宫殿区。前中后三殿、退殿依次建于这一区域之内。现卫辉水利局所占用的院落，应为潞府前后寝宫所在地。现贯穿于宫殿区的“王府街”，路南留有王府戏楼台基，为潞府的后宫区。“椿树圪铛街”为王城的二道门处，亦即宫殿区的门户。再向南至现在的卫辉兽医院，为潞府王城的正门处。
3、王府的典膳所、典宝所、承奉司、六局等王府所属单位的办公、歇房等处所、则根据它们各自的职责和分工，分别设于宫殿区之内、王府寝宫围墙之外的四周，以供潞王役使。
4、望京楼及酪府宫殿区以西，为府、县官署所在地，与潞王府中间以王城西墙相隔。府、县官署前有商业区，其余部分则为各种手工作坊及居民住宅。但是，必须指出：西半部属于府、县城市部分的许多手工作坊及居民，大都是直接和间接为潞府服务，受潞府役使的。潞府本身亦有商业，如义和盐店，于卫河两岸建南、北两店，规模很大。因此，潞府不但在西半都占有一定的地盘，亦必将有相应的建筑。潞王在汲县西关还建有相当规模的延寿宫，作为别宫。所以，绝不能将潞府的占地面积局限于王城之内，亦不可将《明会典》所规定王府建筑群的间数看作潞府房舍的实际间数。
(三） 潞府修建费用的开支数字
关于潞王府修建费用，文献记载说法不一。《神宗实录》卷198载河南巡抚衷贞吉题报潞王府第工竣时称：“原估六十万，今止用其半，而规模宏丽足壮维藩。”假若该题报所称准确的话，应为三十万。万历十七年九月，汲县知县李赋秀揭发原知府周思宸侵冒潞府修建费及之国迎接银两，潞王本人亦据李赋秀启具奏。工部覆：“迎接银两，未经消算。其修建府第，本部主事王绍先与内臣管理，计工费银六十余万，用银三十余万。营直等房原估未及，亦在数内，则承委司道已加意撙节，无复冒破矣。”工部在否认侵冒之事的同时，亦谓“用银三十余万”。而时人谢肇淛《五杂俎》卷15说：“潞藩之建费四十万有奇，而近福藩遂至六十万有奇。”综合有关材料分析，工部所说三十余万应该是较为准确的。但是，这只是指国家财政为修建潞府所支出的数字，对当地人民的捜刮摊派，对各县的摊派数字虽不见记载，其量亦不小。这一部分是不包括在“三十余万”之内的。而且，这三十余万之数仅指潞王之国之前潞府主体建筑国家财政所开之费用，潞王之国之后，工程仍未停止。潞王是万历十七年三月十九日离京就藩，四月二十六日至国的。万历十七年七月，“河南巡抚周世选等言：潞府应添各官房舍。查景府旧构数少不备歉，添至九百二十八间。工部覆：王府眷属，仪卫司、群牧所及教授等官，系府僚正员，委不容已，其他职事委琐，宜裁减。于中酌量止将潞王请免搭棚银一万三千六百九十余两尽数支用，不得数外更加，从之。”工部的意见得到了神宗的钦准，说明潞王府的部分配套工程于潞王之国后仍在继续修建。因此，若按潞王府第的实际费用，谢氏所言四十余万还是可信的。
朱翊镠就藩以后，为满足其醉生梦死的奢侈生活之需，又先后在潞府内修复了祟本书楼一一即望京楼，修建了王府花园、梳妆台、戏楼等一批重要建筑。这些均为潞府自费修建，但当地人民难免分担徭役之苦。至第二代潞王朱常淓时，明朝的统治已是江河日下，日薄西山了。朱常淓万历四十六年袭封后，同当时整个统治阶级一样，表现为思想颓废，精神空虚，祟信佛教，潜意于音律书画，不问府事，潞王府便没有再搞什么工程建筑了。
(四）潞王府的拆毁时间
关于潞王府的拆毁时间，《顺治朝揭帖•题本•明藩类》记载甚明。顺治十三年九月十二日户部尚书车克在《为清査明藩田产事》疏中称：“该本司看得废藩王宗等项，遗留房产，顺治三年奉文，无论府第别业，賜田自置，俱照时估酌变。至五年间奉有黄河迤北亲郡王府第拨人看守，毋致倾圮。……之旨”，潞王府亦在看守保护之列；车克疏文又写到：“府第中堪用木植已于柒、拾两年间拆解运京。”河南巡抚亢得时在《为清查未报废藩田产事》疏中亦称：“再照河北三废藩府第除木植拆卸运京外，其余遗房旧日既为藩府，必多良材美木。今赵废藩府第未曾估变，潞废藩府第未造入册，郑废藩府第内群房每间止估银二两，并彰、卫、怀各零房每间有估二三钱五六钱，有估一两以上八两以下者。”据此可知，潞王府第连同赵、郑二藩府，于顺治五年被清朝下旨看守保护，主要建筑材料于顺治七年、十年两次拆卸运京，其它零散房屋“亦照时值变价解京充饷”。《乾隆卫辉府志》卷9《封爵》亦云：“其府第宫殿俱于顺治五年拆毁，木植运入京师，止存周围城垣及望京楼云。”至此，一度雄峙于汲县城内豪华雄伟的潞王府第，除剩有部分遗址遗迹可供后人凭吊之外，便从此不复存在了。
本文作者: 苏德荣,明史专家,系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原就职于新乡市潞简王墓博物馆。其潞王研究著作多收录于《潞王资料汇编》一书。